第一文学城

【浊尘寻欢录】(第二章、伊有利剑腹中藏)(两万字更新)

第一文学城 2023-07-21 03:07 出处:网络 作者:殁藏龙门编辑:@ybx8
作者:殁藏龙门 2023/5/21发表于:首发sis001 字数:23,224 字             第二章:伊有利剑腹中藏

作者:殁藏龙门
2023/5/21发表于:首发sis001
字数:23,224 字


            第二章:伊有利剑腹中藏

  宁尘坐在树杈子上,远远看着何霄亭往药圃这边来了。

  丹药堂内部分了两道,炼气期以下照看园圃,筑起期弟子掌管炼药。像何霄
亭这种受掌院器重的几个筑基,往往也不费劲儿看炉子了,只在堂内堂外监察诸
弟子的功业修行。

  这边十几亩药田便是划归何霄亭管的,宁尘算准时间,专门在这儿等他。何
霄亭亲近的几个狗腿子大多都是炼药的筑基,这时候身边只有两个拔草锄地的炼
气随着他检视。

  何霄亭踱着步子,一看那神色就知道心思全然不在药田上。昨个闹腾半天却
一脚踩空,他大半夜都没睡着觉。

  所以当宁尘从树梢跳到他跟前的时候,何霄亭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

  「你、你干什么?!」

  一个筑基让炼气期吓成这样也是够没脸的,可这谁让他一晚上都在琢磨,宁
尘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货,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屁股上的火疖子呢?

  「聊个天儿,何师兄别紧张。」宁尘安抚着,又往两个跟班看去,「后头俩,
散了吧,我们说两句就得。」

  那俩人也不是什么心腹,何霄亭琢磨一下,挥手让他们退开了。

  「宁尘,我先前的确小瞧你了。但也没想到,你竟然有胆子一个人跑来堵我。

  怎么,想跟我练练?」

  「何师兄,我脑袋可没被驴踢过。想和你过招也得等筑基了再说嘛。」

  何霄亭冷笑两声:「你可知,我现在就可以拿你一个私闯药圃偷盗药草的罪
名。就算卸你两条膀子,也没人能指摘半句。」

  「说的倒也没错。那师兄如何还不动手?」宁尘说。

  何霄亭哼了一声没言语。宁尘敢独自前来难免有什么后手,他不想因小失大。

  「我呢,没什么别的意思。师兄您想,咱们从一开始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以
您的风姿,哪儿看得上程婉啊,还不是那些霄小借您的势,欺男霸女,这才架得
您下不来台。」

  何霄亭自然不可能轻易买账:「你觉得,跟我这里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善罢
甘休?」

  「昨天何师兄那手段相当聪明了。想必您也看出来,能占到一招的便宜,我
同样不是什么蠢货。您要是继续想法儿弄我,我早晚得栽个大跟头。可是等我爬
起来,又会再找茬弄你。俩聪明人斗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后非来个你死我
活不行。」

  宁尘说到这儿顿了顿:「我问你,何师兄,你有把我弄死的决心吗?」

  何霄亭瞪着宁尘,铁青着脸不说话。

  「我觉得咱们要真是聪明人,不如见好就收。您要是顾及面子,我之前说的
话作数,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让您打一顿,我当众认个怂,都不叫事儿。」

  何霄亭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生出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只觉得后背麻
痒痒,那股子憋屈劲儿满身乱窜。

  他梗着脖子:「我要说不呢?」

  「那瓶塞我床腿儿里的贡丹,您总不会觉得是让猫叼走了吧?要是哪天这瓶
药从什么不该在的地方蹦出来,还沾着何师兄的味儿,那可就拎不清咯。」

  宁尘心说与其千日防贼,不如我来当贼,互相踢蛋谁疼谁完蛋。

  「你敢栽赃我?!」何霄亭刚要惊怒,又发现这话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宁尘只是一个劲儿嘿嘿笑:「我这也是有样学样。话说回来,我平白栽赃您
又能讨得了什么好?但您若是往后依旧不依不饶的,那瓶贡丹可就能派上用场了。

  您不动,我不动,那瓶药更是不动。话已至此,何师兄自己决断吧。」

  宁尘拱拱手,趁何霄亭咂么出味儿之前转头溜了。现在这情形,不论多说多
少句也不过是场面上放狗屁。如果何霄亭真有点脑子,怎么也应该生出些投鼠忌
器的念头了。过上两天,找机会打个照面儿,在众人眼前跟他点头哈腰两下,何
霄亭心里那些疙瘩也该慢慢淡了。

  可谁知道呢,万一何霄亭就是个蠢蛋,非要为了一口气闹个两败俱伤宁尘也
拦不住。真要到了那时候,就得看看谁更狠了。

  刚才那些豪言壮语有一多半都是宁尘虚张声势。那瓶药一直被宁尘埋在小亭
子边儿,真要栽赃何霄亭哪有那么简单。对丹药堂的人而言,现在的宁尘就是眼
中钉肉中刺,水里的皮皮虾屁股上的痔,想混进何霄亭房里比登天还难。

  真要想辙辙也有,倒不用现在忙活。宁尘那颗心懒洋洋摊在胸腔子里跟荷包
蛋似的,扭头就把这事儿撂在了脑后——总提心吊胆的那叫过得什么日子。

  各个堂口的工职都是三轮倒,干一天修行两天。这些日子宁尘空下来就忍不
住琢磨,要不然使把劲儿筑个基?肩膀头儿一对齐,说不定很多麻烦自己就平了。

  又转念一想,他娘的炼气期能惹上筑基的麻烦,筑基期指不定还惹上凝心期
的麻烦呢。倒头来为了平麻烦这么一层一层往上爬,真得就地抠饼平地飞升才算
完吗?

  快拉鸡八倒吧,宁尘在修业室的坐垫上一靠,心说炼气锻体一天到晚苦哈哈
的,不如打个盹儿。

  人在自暴自弃的时候真不能睡午觉,特别容易睡成傻逼。等宁尘一睁眼,晚
饭点儿都过了,脑袋瓜沉得跟大秤砣一样。

  「你醒啦。」

  宁尘抬眼一瞧,修业室早空了,就剩下程婉一个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

  自己四仰八叉搁这儿睡得跟个猪似的,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宁尘长长地伸
个懒腰,一咕噜爬坐起来。

  「你今天没活儿?」宁尘问。

  「都这个时辰了,大家饭都吃完了。」程婉抿着嘴笑,捧出蒸布裹的三只包
子,「我给你留了点。」

  宁尘接过去一摸,热腾腾的,准是程婉一直捂在怀里。他抓起包子往嘴里送
去,味儿不错,猪肉大葱馅儿。

  「宁尘,这两天你怎么不来找我……」程婉看宁尘吃着,小声说。

  「找你?找你干什么?」宁尘嘴里塞着包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我……去小亭子。」

  宁尘三两口把包子吞进肚里,扭头看着程婉。程婉脸颊通红,垂下头去。

  「程婉,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宁尘朝程婉坐正。

  程婉听得他口气有些肃然,连忙挺直身板:「嗯……」

  「灵宝堂还习惯吧?」

  「嗯。大家都挺和气,也不用风吹日晒。」

  「不在外面晒太阳,我看小脸儿好像都白了不少。」宁尘打趣道。

  程婉笑笑,但她心知宁尘不是为了说这个。

  「这几天你也应该感觉出来,这灵宝堂是个能踏实过活儿的地方。你多和大
家热闹热闹,肯定能交到不少朋友,用不着一直拘在我身前身后。我把你拉到灵
宝堂,不是为了图你什么。」

  程婉隐约听出些宁尘话里的意思,但她只是说:「我知道的。」

  「那天晚上,你很暖……」宁尘缓下语气,「咱们俩个都被冻着了,所以才
会喜欢彼此捧出来的那点温度。我很久都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帮了你一把,你难免心生亲近;我也觉得你很亲,
像个妹妹。可是,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本能地想要绕着我转……咱
不能一辈子这样。」

  程婉勉强笑笑:「宁尘你不必说那么婉转……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

  「是。」宁尘狠狠心,「我会一直尽力护着你,可那是另一种感情。我这样
说,不是因为你让我想起妹妹,不是因为你让人欺负过,更不是因为外貌长相……

  那天晚上我和你讲过,人的心要刚强。如果有一天,你能在别人欺负你的时
候站出来对我说,「我要干倒他们,宁尘你来帮我」,我想我会喜欢上你的。
「程婉呆呆地听着宁尘说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她木讷讷地点
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来。

  「嗯……那……那……我先走了……」

  宁尘看着她伶仃的背影,有些想要叫住她,抱住她,轻轻蹭蹭她的脸,像那
天晚上一样。可是他忍住了,因为那只是怜悯,而怜悯这东西早晚会腐烂变质。

  话虽然说了,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程婉跑掉,宁尘坐在原处抓耳挠腮,
心口像是被泥巴堵了个严实。他溜达回厢房,翻出藏的几两酒,叫上耿魄刘春,
一起钻去了招贤堂附近的山涧。

  脚下流水潺潺,哥仨擎着酒壶在崖边儿上开喝了。

  「我说宁尘,那程婉是你哪门子亲戚,我咋没听说过?」刘春贼眉鼠眼地问。

  「是我三姨外甥女的表妹。」宁尘张嘴就是胡扯蛋。

  刘春还搁那搬着手指头算呢,让耿魄踢了一脚抢过酒壶:「这你也信?这小
子打上山就是单蹦一个人,哪来的亲戚。我问了,那程婉是打丹药堂过来的,听
说名声可不太好。」

  「丹药堂那些傻逼,一张嘴说不出啥好话。你俩眼泡儿看不见程婉是个啥样
姑娘吗?你管那么多狗屁名声呢。」宁尘没好气儿。

  耿魄没接他的话茬:「宁尘,你说老实话,那天何霄亭带人来弄你,是不是
和程婉这事有关系。」

  「说有也有,但关节不在她,在我。是我先前驳了他的面子。」

  「唉,你这招灾惹事的货……」

  刘春拿肩膀顶顶宁尘:「哎哎,那你这是和程婉有点啥吗?」

  「我认她当妹妹了。」

  「好哇,那你看我认你当大舅子如何!」

  宁尘翻了个白眼,刚想骂他,又觉得未必不是个机会。要是程婉多个亲近的
伴儿,可能腰杆儿也能慢慢直起来。刘春也不是啥坏人,再说有自己看着,不怕
她受欺负。

  「咋的?你看上人家了?」

  刘春只是嘿嘿讪笑,也不做声。

  「行呐,你要是动心思了,就去跟人套套近乎。人家要是有意思,我也不拦
着。就一条先说好,你要是敢动手动脚弄得人家不乐意,我就把这酒壶塞你屁股
里。」

  刘春一个哆嗦,满脸堆笑:「那不能!」

  耿魄冷眼翘着他俩,一个劲儿摇头。他滋溜一口酒灌下去,语重心长道:
「宁尘,我知道你这人心沉,凡事儿不爱跟别人说。但我觉得,有时候你未必得
把人都推出去。你就跟那要死的人似的,生怕留下个孤儿寡母是咋的?」

  宁尘低头没言语。耿魄算是脑子很好使的那类人,更是灵宝堂少数几个筑基
之一,所以跟宁尘走的近乎。程婉和宁尘那点儿事,他一咂么味就能猜个八九不
离十,宁尘还挺没辙的。

  耿魄说得有理,可是有些事宁尘是没法儿含糊的。绝大多数外门弟子一辈子
顶天也就是个筑基。等到了三五十,找同门师姐妹结个连理,发去陵允二州州县
的分舵堂口坐定,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在宁尘眼里,这种凑合过日子的念头比自己现在的吊儿郎当更不靠谱。他觉
得自己就像伸着八条大腕子的八爪鱼,看着蔫儿了吧唧,其实就等着爪子尖儿碰
上什么虾兵蟹将。只要机会一到,他利马就能可劲儿窜腾。


  虽然有了那么一出,但宁尘依旧隔三差五就去和程婉嘘寒问暖。本以为落得
疏远的程婉,被他一来二去这么一拨弄,倒也平心静气下来,只是不再和他痴缠。

  日子又归了日子,宁尘提防了些时日,见丹药堂那边确实没什么声响,便逐
渐踏实起来。

  这天天不错,宁尘不情不愿地杵在堂口外围当值。外边入库的辎车都得汇在
中转处登册交接,再由灵宝堂弟子运送入库。宗内的资物还好说,和外面交接的
卡口人可就杂了,多是由外务堂弟子护送的民夫驾车,又是百姓又是牲口,人也
嚎狗也叫,难免惹得心烦。

  忙叨了半个上午,宁尘瞅着空溜到河边,舀了两把河水扑在脸上,贪得些许
清凉。

  他甩甩脑袋,正心说要不上河里泡会儿,却看见程婉从远远另一侧山坡上走
下来,面色似是不对。

  宁尘眉头一皱,提气腾跃,朝程婉靠了过去。程婉听得风声,瞥见是宁尘,
两颗泪珠子吧嗒落下来。

  「怎么了?你今天该去修业,怎么跑这儿来了?」宁尘连忙问。

  程婉拧过身去,使劲闭着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摇头。

  宁尘手上发力,程婉哪儿顶得住他的力气,无奈被他扳了回来。宁尘拿指头
去拨她口唇,却只见她牙关紧咬,似是被真气锁了喉舌。宁尘只好也用真气轻刺
面腮,程婉这才开了口。

  只见她满满含了一嘴的白浊,腥臭难闻。宁尘一愣,连忙使巧劲儿拍在她脑
后,让程婉把那浓精尽数吐了出来。

  程婉挣开他手奔到河边,拼命漱口漱了半天,跌坐在地上呜呜啼哭。

  宁尘跟过去,低头瞥见她袍子下露着小腿,便伸手将她衣襟撩开,发现里面
已是不着片缕。大腿间一片狼藉,刚才走跑那几步,穴内淫水白精盛纳不住,已
流到了小腿肚。袍子下面的嫩肉青一块紫一块,乳上两排牙印,一只乳头肿胀渗
血,咬得极狠。

  宁尘沉声问:「何霄亭干的?」

  程婉哆哆嗦嗦摇头:「三个蒙面的……我不识得……只有一个,传话说你唤
我,把我诓到上面林中柴房……」

  说到这里,程婉泣不成声:「他们弄在我嘴里,非逼我吞,我不从,便被他
们用真气拿住了口舌……」

  宁尘给她拉起来,拿汗巾给她勉强擦擦身子:「你回堂中找耿魄,让他陪你
在修业室呆着,切莫乱走。耿魄若是寻不到,就找刘春。」

  程婉点点头,问:「你要做什么去?」

  宁尘摆摆手,将气运在脚下,一路疾奔而去。

  脑门子仿若针扎一样,一股子气顶得宁尘脑门青筋噔噔直跳。程婉被辱还在
其次,宁尘气就气在自己低估了何霄亭的蠢劲儿。

  普通的蠢货只会把事情办砸,而更大的蠢货则往往自以为聪明。

  宁尘自觉已经把话都说透了,何霄亭要么老老实实,要么来招狠的打得自己
再也爬不起来。他万没想到,这家伙会蠢到挑这么一条不上不下的路子来报复自
己。

  何霄亭那帮人肯定知道自己在这边当值,故意让程婉含着脏东西,就是为了
给他看的,再明显不过的羞辱和示威。

  可那又如何?

  现在宁尘自个儿没半分损失,何霄亭却已摆出了继续针锋相对的架势。他八
成觉得宁尘没多大本事,可宁尘若是不把他往死里弄,那可就真是傻逼了。

  宁尘转了一圈,制备了点儿东西,将两枚血盈丹放口中吞了,直奔丹药堂。

  他到地儿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点,饭堂正往里进人。宁尘一眼瞅见正在和罗莹
织说笑的何霄亭,便不动声色地悄悄混进人群靠了过去。

  待走到何霄亭身后,体内血盈丹已化开药性。宁尘猛一聚气,强行将真气拔
到了筑基门槛边。

  周围人俱是一惊,何霄亭也连忙回头来看。就在这当儿,宁尘挥起一拳,噗
嗤砸在何霄亭面门。

  何霄亭正等着吃饭呢,压根儿没运气,全靠肉身生生接了宁尘一拳,鼻子都
砸进去了。他鼻梁一断鼻血狂喷,大门牙崩飞了三丈高,咣当一声栽倒在地,野
驴打滚嗷嗷直叫。

  宁尘一击得手,在丹药堂众弟子惊怒未定之时拔腿就跑。三五息的工夫,身
后才传来叫骂追逐之声,可宁尘身上药力运到极致,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丹药堂当天就把事儿报到了掌院那里。都不用巡查堂
出马,丹药堂掌院直接知会了执刑长老。先验伤者,再定人证,长老二话不说发
了铁签子,命巡查堂速速拘拿闹事者。

  巡查堂锦袍跟着丹药堂掌院风风火火直奔灵宝堂跨院,一番找寻竟没发现宁
尘的影子。

  「灵宝堂外门弟子宁尘何在!」那掌院喝问道。

  灵宝堂一众弟子站成一堆,面面相觑。王归游抬手点指人群中的耿魄刘春:
「你俩!平时和宁尘最近,可知道什么风声?!」

  当即就有锦袍大步上前,伸手来抓二人袍子。耿魄还好,刘春吓得直往地上
出溜。

  「哎呦老几位老几位不劳您上手,您问啥咱们说啥便是了!」

  刚闹腾两下,宁尘却已从后面山道上走了过来。他一见堂前这阵势,回身撒
腿便跑。

  众目睽睽,能给他小小炼气跑了?四个锦袍鹞子一样跃在空中,前后左右给
他堵了个严实。脚一撇手一别,宁尘结结实实被按在地上,七尺咔嚓拿锁链捆了,
一路提溜回了执刑长老处。

  先在地牢锁了一夜,第二天直接押赴了演武场。一大早,外门弟子尽数聚到
此处,偌大个演武场黑压压全是人头。

  何霄亭脸上包着布,鼻子都塌了,宁尘这边却一点事儿没有,案子自然没有
二话可讲。执刑长老当即给案子坐死,先宣了宁尘脊杖四十,又对众弟子说了些
例行公事的警醒之言。

  当着众外门的面,宁尘衣服给扒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子。巡查堂锦袍将他
两只手分开锁了,旁边两位执刑弟子抡起精铜刑杖就开了打。

  噗的一声,棍到肉开,宁尘背上立刻多了一道黑青檩子。宁尘从刑台往下看
去,众年轻弟子有满脸惊吓的,有不忍直视的,更有不少幸灾乐祸的。何霄亭站
在头一排满脸狰狞,恨不得跳上来抢过棍子亲自动手。

  头十棍宁尘还能勉强咬着牙,后十棍忍不得疼只能哇哇乱叫,最后二十棍还
没打完他就两腿一蹬昏死过去。就这么一棍一棍打完,后背一身好皮肉鲜血淋漓,
都没人模样了。

  好在炼气有炼气的打法,筑基有筑基的打法,不然非把人打死不行。执刑长
老分寸扣得刚好,四十棍伤筋不动骨,这是好赖也得有小十天下不来床。

  宁尘悠悠转醒的时候已到了傍晚。他趴在榻上,后背就跟烧了堆火炭似的,
烫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然后就听见程婉声音:「宁尘醒啦!」

  门外一阵脚步声凌乱,灵宝堂亲近的哥几个全都挤了进来。一时间七嘴八舌
嘘寒问暖,吵得宁尘头昏脑涨。

  程婉将一碗水递去嘴边,宁尘咕咚咚灌进去,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走!都走!」宁尘呲牙裂嘴地挥着胳膊,他拽了拽程婉肩膀的衣服,「你
也走!」

  「我得留下照顾你……」

  「我这模样自己都嫌丢人呢!耿魄!你把她揪出去!我这小伤不用别人伺候!」

  耿魄听见他声儿里憋着火气,便顺他的意把人都轰走了。

  宁尘趴在那儿开始哼哼唧唧,过了个把时辰,众人只听得宁尘在屋里叫唤的
越来越响,都知道是疼劲儿上来了,纷纷摇头叹气。

  「你说他也是,惹这恁大的事,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刘春嘟囔。

  「他性子还挺要强,你可别当他面儿说这话。」耿魄叮嘱了一句。

  本以为宁尘嚎一会儿就罢了,万没想到这天晚上他是一点儿都没歇着。那破
锣从太阳下山一直嗷嗷到半夜,这边厢房的一众弟子纷纷拿被子蒙了头,却管挡
不住那老鸦嗓子。

  原本还挺心疼他呢,结果生生哇哇了一晚上,把大伙耳朵都快捅破了。可他
现在那一副赖呆模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众人只能在自个儿床上翻来覆去,
烦得脑门冒烟。

  待到子夜过去,这家伙声儿终于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几句哎呦。大伙儿总
算喘匀一口气儿,晕了嘛呼沉沉睡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待到灵宝堂静没了声,宁尘哆哆嗦嗦从床上爬了起来。衣
服是不敢套了,沾上后背难免留下一咕噜血印子。他嘶着凉气套上鞋,轻手轻脚
向外头走去。

  别说外门弟子,就算内门那些凝心期的,来这么一顿打当天也绝对疼得动不
得半分。

  要说疼是真疼,只不过宁尘的神魂可不比一般人。上一世修行时,那锻筋塑
骨的苦他吃的多了,现在这点疼不过九牛一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宁尘带着一身伤潜走快行,避开夜间巡察锦袍,摸到丹药堂药圃。外门药圃
连绵两座山头,僻静无人,宁尘沿着山麓撒开丫子一路狂奔,跑到了何霄亭负责
监管之处。

  两把火头在无声中腾起,当黑夜被山间大火映成一片赤红之时,宁尘已重新
趴回自己铺上,踏踏实实闭上了眼睛。



  一双素手在空中一拍,十几名侍女从两侧小门鱼贯而入。

  姑娘们走得又轻又快,窸窸窣窣如小溪淌水,眨眼功夫,偌大一张仙桐大桌
便布上了琳琅满目几十样佳肴。

  穆天香穿着青白色金边大袍端立桌旁,注视着来往侍女的一举一动。她像往
常一样傲着张脸,众侍女垂头俯首,不敢多看她一眼。

  几息之后,看着侍女整整齐齐归到了大殿两侧,穆天香这才开口。

  「宗主用膳——」后殿荡来一丝清香,紧接着一身红裳便如火云般飘然而现。

  红衣女子十八九岁容颜,九幽天蛛丝的丝袍堪堪散在肩上,露出晶莹剔透的
脖颈。

  血红唇珠,双目如凉泉,色绝天下的一张脸,饶是殿中侍女多看几眼也忍不
住面红心跳。

  唯独她眉梢眼角有些不易察觉的锋锐,坐合欢宗主之位多年,原本飘摇散漫
一个少女也难免多些棱角。

  煌仙子赤着脚,鬓乱钗斜,一副刚刚睡醒模样,慵懒如一汪醇酒。她往殿中
黄金大榻一靠,抬手轻挥:「人多心乱,都撤了吧。」

  穆天香又一拍手,侍女们便快步消失在了侧门之外。

  女子手指一勾,两道真气如臂使指,卷来指肚大小小一尾细烹银鱼。那鱼已
蒸得酥烂,抿入唇中遍化作一蓬鲜美汁水,满口生香。

  可女子还是哀声叹了一口气。

  「头痛啊,头痛……」

  殿中除了穆天香,便只有后殿屏风边站着的一名束装女子,黑巾敷面,露出
一双精锐眸子。那女子乃是宗主影卫,日不多言夜不多语,回话的活儿自然要落
到枢机阁主穆天香一人身上。

  「宗主何事忧烦?」

  「昨晚喝多了……」

  穆天香忍了半天才没让嘴撇起来:「凭宗主浩然气机,几樽仙酿下去怕也是
醉不倒的。」

  龙雅歌纤手扶额,视线落在空阔的大殿尽头:「本宫昨夜闲来无事赏观星象,
见那枚异星已入星盘中宫,不免想起师祖遗诏。本宫继位已久,自觉愧对师祖师
尊,便多喝了两杯。」

  「宗主切莫自扰,我宗所据陵允二州,地广人稀,难免有个疏漏。前代宗主
诏言总不会有错,时机一到便会拨云见日……」

  「天天就这么一套说辞,烦不烦,烦不烦。」龙宗主捂着脑袋嗔起来,「把
这个月呈报念完,你也赶紧用饭去吧。」

  「是。」穆天香从储物戒中取出宗门呈报,一字一句念起来。

  「陵州纳灵石二十万枚,允州纳灵石十三万枚,宗门灵矿……」

  「丹药堂新产丹药四百瓶……」

  穆天香这边游响停云念了小半个时辰,龙雅歌那边却心不在焉扫净了一桌子
珍馐美味。

  「外门弟子斗殴两起,内门弟子偷盗一起,均由巡查堂长老按宗门律施以惩
戒……」

  「另有外门药圃走水,低级灵药毁伤极大。经查,似是外门弟子有人故意所
为。巡查堂报,尚未擒获疑凶,还需时日。」

  「胆儿挺大呀。」龙雅歌举起杯子,向斜后方黑衣女子偏了偏头,女子上前
一步绰起酒壶,将她手中玉杯填满。

  「巡查堂昨日已遣派真传弟子过外门掌问,两三日便有结果。但不知道拿到
祸首该如何处置,还望宗主示下。」

  「宗门律怎么写的便怎么处置,何必问本宫。」龙雅歌一口将杯中酒饮下,
任由脸颊红起来。

  穆天香皱起眉头:「属下近日刚听得风响,金州盛山宗、壁州万泉宗颇有些
蠢蠢欲动。又有人在药圃纵火这样巧的事,其中难免有什么猫腻。」

  「那就等抓到了人,废掉气海,隐蛇窟里扔上两天,不怕不交代。」

  龙雅歌随口扔下一句,将及地红裙一甩,转入后殿去了。



  丹药堂下辖五座山头,其中两座烧了个精光。要不是巡查堂及时请出一位真
传掐了骤雨诀,怕不是整个外门今年都不用炼丹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各个堂口都不用消停了,巡查堂更是焦头烂额,抓住
一众弟子盘问不休。

  唯独宁尘,也不用上工修业,每日趴在那里吃了睡睡了吃,双耳不闻窗外之
事。一连闹了四日,巡查堂也没查出什么子丑寅卯。倒是宁尘,都可以下地自个
儿上厕所了。

  终于到了第五天,刘春一蹦三跳地闯进屋来:「宁尘!听说没?!丹药堂那
事儿惊动上头了!派下来一个金丹期真传!说是一查到底呢!」

  「关我屁事儿呢?」宁尘趴在那,伸手从脸前儿碗里抓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你跟我说实话,放火那事真不是你干的吧?!那金丹可说是要用搜魂术,
要是你干的你赶紧认了吧!」

  「我他娘现在起个身还疼的直哆嗦呢,哪儿有那本事。」

  搜魂术听起来吓人,宁尘压根也没当回事。十岁那年宗门弟子中混进一个其
他宗门的奸细,惹出些是非,外门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搜魂术检视了一遍。打那时
候起宁尘便知道,搜魂术并不能知受术者所思所想,只能察觉心境波动。

  说白了就有点像低端测谎仪,又只是方便对金丹以下施用,金丹以上难免有
各式法门干扰,搜魂的结果难以作数。

  真到用时,修为高的用神念掐住弟子识海,拿问题拷问,但凡意识里念头动
摇,就算是露出了马脚,接下来放开手脚上些刑罚,保管没有错拿错放的。

  宁尘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哪怕是金丹修士也只能搜住他神念中的一个犄角旮
旯。只要把脑子里那些事儿往肚中一藏,自己就是干干净净一只小白兔。

  和宁尘之前想的差不多,没过俩时辰,就有锦袍前来唤他了。他挣扎起身,
一副呲牙裂嘴摇摇欲坠的模样,磨了两盏茶才穿好衣服鞋子,然后一步一步往外
挪蹭。

  锦袍们哪等得了这个,架起他膀子就窜。宁尘哎呦哎呦在空中叫唤着,烦得
锦袍们满脸跑眉毛。

  等宁尘再一抬头,已经到了丹药堂后山。两边山坡光秃秃一片,地皮都烧黑
了,残留的焦糊味到现在还没散。山麓旁边的半拉树林子也没能幸免,只剩下一
堆干巴巴的秃树干。

  不光丹药堂的人在,灵宝堂的人也都给叫来了,黑压压两群人中间围出一片
空地。锦袍们把宁尘放到空地上,朝面前那位金丹期真传施了一礼,退作两边。

  宁尘也不忍疼,腿一软歪在地上,嘶哼嘶哼的。

  「你便是宁尘?」

  「正是。」宁尘抬眼瞧去,一位三四十岁面容的男修,所著锦袍和巡查堂相
仿,只是袖子上绣有两只四爪烛龙。

  「我是巡察长老座下真传弟子张问崖,奉枢机阁主之命前来索查丹药堂走水
一案。事关重大,特意将师弟唤来问话。虽知师弟身子有恙,奈何公事要紧,还
望师弟不要见怪。」

  话瓤儿说得客气,语气却冷飕飕和冰碴子一样,容不得宁尘半个不字。

  宁尘连连点头:「不知师兄要问什么?」

  「我们查到,火是从这里起的。这片药圃乃是丹药堂何霄亭师弟监管,现如
今莫名失火,他总归脱不得关系,首先要问询的便是他。」

  顺着张问崖的手,宁尘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何霄亭。那小子脸上的伤勉强见好,
倒是没了绷布,只是鼻子还有些歪斜。他和宁尘四目相对,眼珠子差点没滋出火
来。

  宁尘做戏做全,也愤恨恨地回瞪过去。

  「众所周知,你和何师弟素来不睦,当天还因斗殴之事刚刚受了刑责。何师
弟现在已经一口咬定,是你点了他的药圃,好让他担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我冤枉呐!」宁尘声儿里带着哭腔,「我吃了这顿铜棍,好几天都爬不起
来,哪儿有力气来惹这么大祸事!」

  张问崖踱过去,掀开宁尘袍子看了看伤。宁尘那伤真真儿的,自然找不出半
点毛病。

  「宁尘,你遭打当日晚上药圃就起了火,在你来看,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猫
腻?」

  「师兄瞧您说的,这些日我痛的头昏脑涨,头两天都不晓得有这场大火。您
现在让我琢磨这个,我哪想得过来哇。」

  「有没有可能,是哪个和你亲近的哥们弟兄,看你受罚心中有气,瞒着你跑
来报复何霄亭的?」

  宁尘歪着头往灵宝堂人堆中看去,一众弟子都畏畏缩缩不敢看他。刘春胆子
小点,抖如筛糠,饶是耿魄也脸色铁青,生怕他捅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篓子。

  「我们哥几个关系好是好,可也万没到这地步呀。」宁尘说。

  却是没看见程婉……难不成缩在人群后头?

  张问崖捻捻下巴颏上的几根青须,转头又看向何霄亭:「何师弟,宁尘伤势
你也见了,你还是笃定他是罪魁吗?」

  何霄亭向前疾走两步:「师兄!这小子手段精巧,您可千万别被他糊弄过去!

  他主动前来惹我,再被罚下一身皮肉之伤,必然是为了洗脱自己嫌疑!」

  宁尘心中暗笑,算他说对了。

  「哪有你这般诬人的!?」宁尘也叫起来,「我若要烧药圃,何必打你一拳
惹人生疑?趁夜偷偷来把火放了便是!好你个何霄亭,为了诬赖于我,连自己的
药圃都敢烧哇!!」

  「放你娘的屁!」

  张问崖抬手止住两人:「宁尘,你二人因何事生的嫌隙?你一个炼气期跑去
跟一个筑基动粗,可真是有趣了。」

  还没等宁尘开口,旁边的王归游早已凑上前来:「师兄,还是我来讲吧,公
允些。」

  王归游这也是想着给自己摘干净点,毕竟早些时候他已经插了一脚,若是往
后纠缠起来,难免不会连累自己。

  张问崖一点头,王归游便一五一十把丢失贡丹的事儿讲了出来。这也算帮了
宁尘一手,宁尘顾及程婉名声,本就要将那一拳和贡丹之事连起来。想来何霄亭
也不敢乱提自己淫乱之事,那套说辞倒也严丝合缝。

  张问崖听罢王归游说话,冷笑一声:「王师弟,你所辖外门这阵子蹊跷事儿
不少哇,我怎没听得还有贡丹被盗一事?」

  「不是,不是被盗!是差录了!」王归游一头冷汗,连声解释,「丹药堂掌
院把这事定了个记册失误,可不是我乱说的。」

  张问崖不置可否地笑笑,又把目光转到了宁尘与何霄亭身上。

  「事情我已摸了个大概。你二人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劝你们提前开了尊口。

  待到我用搜魂术探得,便不好从轻发落了。」

  「快!师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您赶紧搜魂术搜我,可劲儿搜!」

  宁尘一边说一边还往前爬了两步,「您可一定在大家面前给个清白,看看这
火到底是不是我放的!看看这贡丹到底是不是他偷的!」

  宁尘舌头这么一抖,悄没声儿地把搜魂术准备拷问的问题拧到了他提前画好
的道道上。大家都还没察觉,他三五句话就把「偷药」「放火」俩事穿在了同一
个串上。搜魂术也得消耗真元,不是乱用的,他这一顿忙活,正是为了把张问崖
的注意力聚在该去的地方。

  他只需要张问崖的搜魂术问出一个问题。

  何霄亭登时出了满满一身的白毛汗,他大著舌头:「师兄!你听、你听我……」

  张问崖一直察言观色未曾松懈,此时一眼瞥见何霄亭那副模样,手上立刻掐
出法决,搜魂术当头就罩了下去。

  「何霄亭!那贡丹可是你盗去陷害宁尘的!」

  何霄亭早已心智飘摇,让金丹修士神念这么狠狠一冲,咣当一声就跪下了。

  无需多言,那软绵绵的识海在喝问之下啥都兜不住,张问崖的问题已是有了
答案。

  张问崖一挥手:「捆咯!」

  锦袍们一拥而上,用铁链给何霄亭捆成了粽子,跟着张问崖准备离去。

  看着这一幕,宁尘乐得哈哈大笑。然而那只是做给人看的,他心里依旧绷紧
了一根弦。

  不对劲,他心说。

  在宁尘预判中,何霄亭在知道自己手握贡丹的情况下,断不会这样束手就擒。

  宁尘这里还有另外的后手,若是何霄亭掀出什么新牌,那瓶沾着他鼻血的丹
瓶现如今正埋在烧毁的药圃之下,随时准备登场再唱那么一出好戏。

  这也是宁尘非要过去给他一拳的原因。

  可现如今那些谋划压根没派上用场。这何霄亭蠢得像头水牛,没有任何像样
的反抗,就这么让人抽了脊梁骨,就仿佛……仿佛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张
师兄且慢!」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宁尘猛一扭头,看到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正是那何
霄亭的姘头,罗莹织。

  「罗师妹?有话要讲?」张问崖拧身回还。听那意思,他倒认得这娘们。

  宁尘心中警声大作,只觉得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从没想到的地方朝自己扎了过
来。

  「您光搜了何霄亭的魂,怎的就把宁尘放了呢?您这般偏袒,我们丹药堂可
心里不痛快了。」

  张问崖想了片刻:「罗师妹有理,倒是我疏忽了。宁尘,你怕我搜吗?」

  虽然心中忐忑,但宁尘仍面不改色。他勉强从地上站起,两手一伸:「张师
兄请。」

  金丹期修士神念毫不客气地卷上来,宁尘面不红气不喘,任由他在自己识海
小小一方空间内充盈起来。

  「宁尘,火烧丹药堂药圃之事可与你有关?」

  「与我无关!」

  张问崖细细品去,那识海坦荡浩然,端的没有丝毫摇摆。他微微颔首,刚准
备将神念拔去,却见灵宝堂一侧有一人被踉跄推了出来。

  「着、着火那晚,我却看见宁师兄从房里出来,进夜里去了……」

  一个黑瘦女子站在人前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双手拧在一起,全身颤抖。

  宁尘望着她的脸,只觉得神魂激荡。

  张问崖断案好手,刚才没有放过何霄亭念动,此刻也是一样。他神念猛地一
催,又喝问道:「她所说属实否?!」

  宁尘识海险些颤了,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让张问崖抓住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那已经毫无意义,从程婉站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宁尘就输了个彻彻底底。

  张问崖立刻再将神念罩向程婉。炼气期都没到的瘦弱姑娘,张问崖神念一刺
便将她识海从里至外掏了个干净,自是没有任何能糊弄的地方。两相一比,谁吐
了真言谁作了遮掩,一目了然。

  而最关节之处尚不在此,宁尘一介炼气修为,竟有瞒天过海之能,在诸人看
来这背后已是藏着天大的阴谋诡计。

  噌楞楞一声,张问崖腰间佩剑悬在了头顶。他身为剑修,剑指一掐,飞剑如
臂使指。

  宁尘任凭飞剑直指眉心,只是直愣愣看着程婉。但见程婉泪流满面,不敢看
他一眼。宁尘脑中嗡嗡作响,哪里还能考量脱身之计。

  他整个人僵着,被人锁了也似浑然不觉。那绿树红花都变得灰了,腔子里的
心也撕得带血。

  我对不起你吗?

  宁尘死死瞪着程婉,被一众锦袍拖将而去。

  等他醒过乏儿,人已被按在了掌刑殿大堂。

  大堂森严肃穆,更有八位灵觉期高手坐镇。大殿尽头座上端坐一人,却非掌
刑长老,而是枢机阁主穆天香。

  枢机阁主乃是宗门内一人之下的位子,宗内大小事务几乎都要经由枢机阁汇
总上达宗主。穆天香元婴期修为,一年总有一两次在宗门内露面,外门众弟子敬
之如敬神。倒是宗主常年不问政事一心修行,外门竟无几人见过煌仙子盛颜。

  穆天香执掌宗门繁务逾百年之久,尤甚宗主登位时长。她着一身不辨男女的
灰袍,头挽一根碧玉发簪,面沉似寒潭苦水,任谁看都是个铁心肠的宗门大管事。

  张问崖解下令牌送归,跪拜道:「秉阁主,弟子已拿得贼人至此。此子身负
隐秘,我金丹期搜魂术却是奈何不得。」

  他细细将判案之事讲了,那阁主却是一语不发。待他说罢,穆天香便挥手屏
退了他。

  「那药圃可是你烧的?」穆天香悠声发问。

  「是。」

  宁尘麻木着,随口应道。他也懒得辩解,只当是自己又在这世上白走了一遭。

  「还算识时务。那又是何人指派你行那不轨之事?」

  「自己犯贱,怨不得旁人。」宁尘咬牙道。

  可不是贱吗?犯贱救那小娘皮,惹了一身煞气;犯贱去筹谋那妙计诡策,倒
头来被自己人卖了个干净。你说是不是犯贱!

  穆天香高高在上哼了一声,也不细究:「你如何瞒得真传弟子搜魂?若有外
人给了你什么秘法奇宝,趁现在交代了,也算干净。」

  「老子天赋异禀!」

  穆天香声音毫无波澜:「将实话讲来,也免得受苦。」

  「实话,哈哈哈,我告诉你,哪句都是实话!就是实话不好听!」

  穆天香哪里搭理一个炼气期的叫嚣,若不是宗主有心过问此事,她都不会出
现在掌刑大殿。此时见宁尘神色怨怼气焰嚣张,也不再废话。一枚玉签飞下,命
掌刑大殿守卫将宁尘带去了隐蛇窟。

  宗门内门已与外门截然不同。外门尚与凡俗相连,而自内门起则依托大法力
自成世界,宗门真脉便在此所谓方圆界内。层层叠叠的楼台亭阁聚起一方仙城,
放眼四望,只见群山不见边。

  宁尘还是第一次进得方圆界,却已无心四顾。押送的灵觉期护法将他一路带
入山中,密密丛林中有一天坑豁然而现。那天坑足有百丈之宽,从天上看黑黝黝
深不见底。宁尘被他们押着向下坠去,只见石壁缝隙中尽是虫蛇。

  一名护法手持罄钟法具轻轻一敲,满窟毒蛇登时四散游开,露出天坑中心最
深处一副铁架。隐蛇窟乃是宗门培育毒物以入药炼器的地穴,作为用刑之处倒也
方便。

  护法将宁尘锁在铁架之上,又用破法金针刺入丹田废了气海。他们丢下一句
「早点招供,少吃苦头」,便御剑而去。

  一束淡淡日光从天坑穴口洒下,勉强照亮宁尘身周十余丈。没了法罄驱赶,
百千条毒蛇又从黑暗中游出,窸窸窣窣地爬上了宁尘的双腿身躯。

  这些毒蛇并非凡物,嗅得修士真气,一时间凶性大起,一口口咬在宁尘身上,
贪婪吮吸着灵气充盈的人血。更有那异种灵蛇,小指一般粗细,竟滋溜溜钻入皮
肉之中。

  身受千万蚁噬,蛇毒更是疼的焚肤裂骨,饶是宁尘也打熬不住,在铁架上惨
叫着强挣起来。可那铁架锁链也非凡铁,哪里挣得分毫?不消半个时辰他便没了
气力。

  真若是炼气的奸细,牙咬得再硬也抵不过一日。宁尘也算倒了霉,偏偏神念
刚韧,剧痛之下竟不觉绝望恐惧,只生得满腹愤懑,火一样的暴躁,几乎要把体
内蛇毒烧个精光。

  毒蛇啃咬之中,神智却愈发清明。一日一夜,宁尘倒是把先前之事想了个通
透。

  自己被绑走之时,何霄亭那盗药陷害的罪名并未因此洗脱。按宗门律法,废
掉修为赶出山门都是轻的,若不是背后有家族撑腰,指不定还要镇压在牢狱中关
上三五十年。

  所以,那罗莹织突然站出来,并非是为他开脱。这事情自始至终都是那臭娘
们在暗自捣鬼。

  自己找何霄亭谈判之事,定被他碎言碎语告知了罗莹织,殊不知罗莹织早已
心怀不轨。其实是她派人凌辱了程婉,恰到好处挑拨了二人相斗,太他妈毒了!

  猜也猜得出来,何罗二人在丹药堂私下定然也存着不少矛盾,只因何霄亭傲
慢自大,浑然没将罗莹织看在眼里,才闹出今日之事。

  宁尘冷哼一声聊作自嘲,自己也与何霄亭半斤八两,自忖身怀几分长处就有
点目中无人了。那罗莹织分寸拿捏得颇为得当,从未小看过自己。她隐忍不发,
只待二虎相争,也算是多谋善虑。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宁尘想到此处,竟然没一点仇意,反倒生出些佩服。而
那全身上下四处乱窜的怒火,只着落在一人身上。

  想起程婉,宁尘脑子顿时乱糟糟一片。

  人心脏,狗不吃,这道理宁尘八辈儿前就明白,他从来也没觉得程婉理当对
他如何。可是真等她一刀扎在心窝上,一腔子血喷出来,才发现是那样烫人。

  说是不在乎,哪儿能啊!都是娘生肉长的,宁尘刚把那冰凉凉的心露出来让
她摸了摸,她就伸手捏了个粉碎。

  你不站在我这边儿也就罢了,为何落井下石?!

  宁尘昏沉沉地挂在那儿,几十条灵蛇已钻进肉缝深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那剖心挖肝的剧痛足逼的人咬舌自尽。

  可一直活没个活样儿的宁尘,此刻反倒一点儿都不想死了。老子非得活着走
出去,按着她的脑袋问个明白!他妈的,就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浑浑噩噩,才落得
和这一众霄小勾心斗角的境地。真要还能囫囵个从这儿爬起来,我宁尘不拼上命
在这世间弄出点动静,不如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合欢宗,羲和大殿。

  内外门弟子那逼仄的炼丹房可和这儿没得比。几十丈长宽的大殿,都是聚气
柃木搭建,木助火势,中间那两人高的丹炉哪怕不放引火之物,也能窜出熊熊真
火。

  大殿墙边站了一圈使女,其中半数都是凝心期。这修为放在外门,做个管事
也不为过,此刻却甘愿在此被烤得汗流浃背。

  能在宗主驾前座后转悠,对修行的助力可不是内外门修业堂能够相提并论的。

  光是沾上几分这炉内外溢的天炎真火,就抵得凝心期三两月的水磨功夫。有
这等好处,众使女哪个不是尽心全力,内外门女弟子更是打破头都想侍于宗主左
右。

  煌仙子从来不喜炼制丹药,今天也是一样。

  白焰从丹炉几个气口跃出如脱笼之鸟,欢腾腾升上半空。整个丹炉已烧成青
白色,它炉门大开,却不是为了往其中送药。

  龙雅歌斜披红裳,裸着一抹香肩,赤着半抹酥胸,她右臂直穿炉口,没在熊
熊烈焰当中。满殿使女汗滴如雨,她一身肌肤却光滑似雪沼。

  手臂在烈火中结出鳞片状点点黑屑,又随火焰化作飞灰,那条胳膊和白焰几
乎融为一体,琉璃般晶莹剔透。

  片刻后,合欢宗主长舒一口气,只见满炉大火像生出什么心念似的,乖乖缩
回炉心,化作缕缕青烟。待煌仙子从炉中收回手来,那条胳膊已变得与常人无异。

  不消多言,早已等候多时的使女们立刻围至身前,送上濡巾美酒,又替她重
新穿好衣衫。

  龙雅歌饮过半盏葡萄甜酒,斜身望向一直立在几尺外的黑衣女子:「热嘛?

  喝点吧!」

  女影卫轻轻摇头,只是抬手向大殿外指了指。穆天香听得宗主先前传唤,早
已急忙忙赶来,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有余。

  「知道啦。」龙雅歌甩甩刚刚祭炼过的手臂,在使女簇拥下踱出殿去。

  「见过宗主。不知宗主唤我何事?」穆天香早已等得焦躁,此时话也说得快
了些。

  「刚才炼体之时,忽地想起前几日你上报的事情了。」龙雅歌也不看她,只
是向寝殿一路而行。

  「宗主是说药圃被烧一案?巡查堂已拿获真凶,经我亲自审过了。」穆天香
紧随在侧。

  「何人所为?」

  「一个灵宝堂外门弟子。问而不答,已锁在隐蛇窟四日,却仍是撬不开嘴。」

  「外门?筑基期?」

  「炼气。」

  「搜魂术一探便好了,怎的这样麻烦?」

  「真传弟子将搜魂术掐在他身上,却像泥牛入海一般。定是他背后宗门施了
什么手段,以防他泄露底细。宗主莫要放在心上,再关他两日,待毒摧心脉神络
损毁,属下亲自与他搜魂,不怕事情不清明。」

  「由你。」

  龙雅歌抛下两个字,又走几步,却猛然顿在原地。穆天香见她模样奇怪,小
心翼翼凑上一步:「宗主?」

  龙雅歌望着穆天香,眼神摇曳:「你且将缘由经过细细讲来。」

  穆天香便从何霄亭盗药栽赃宁尘讲起,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道了个清楚。

  听完穆天香奏报,龙雅歌扭头唤道:「阿翎!」

  黑衣影卫唿地转到龙雅歌侧前,目光炯炯。

  「你去外门探个分明,再将那宁尘带来。」

  话音刚落,女子便化作一道漆黑闪电,消失在睽睽众目之下。

  「穆阁主,此事不须你操心了。」龙雅歌又对穆天香道。

  穆天香愣了片刻,本想多问几句,龙雅歌已带人飘然而去。

  煌仙子来至合欢大殿挥散众仆,走上一级级玉阶,将自己扔在宗主宝座中,
手指在扶手上不停敲打。分神期修为,天下齐肩者不过二十,她神念一动,便知
大殿百丈之内已无一人,可仍然挥袖施术升起了大殿外层层禁制。

  一切做罢,她才发觉自己心脏砰砰跳得停不下来。

  两盏茶功夫,远远传来风响。龙雅歌从座位上正起身子,先前胸中那几许激
越,被她用浑厚道心稳稳压下。

  合欢大殿的禁制能挡千军万马,唯独拦不住宗主影卫。阿翎将那宁尘拎在手
里,一路来至宗主座前,将他丢在地上。

  分神期修士双目如焗,千丈外的虫蚁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可是龙雅歌仍忍不
住跳下座来,走到宁尘三尺之外,低头向他看去。

  貌不惊人的一张脸,倒也清俊坚毅,只是那些蛇虫可不管是头是脸,见肉就
咬,留下满面疮痍。身上就更不用提了,几天下来,好好的外门袍子浸透鲜血,
已变得黑了。那褂子被撕咬得凌乱稀碎,破烂烂像是个小叫花子。

  人还醒着,只是说不出话。他双目盈着一层灰雾,想是体内淤毒愈盛,蒙了
大半心智。那身子遍体鳞伤,脏腑内也是毒气肆溢,可他眉宇间却依旧积着一股
冲天怨气,愣是没在刑罚中屈从下来。

  龙雅歌知他视物不清,自己在他眼前不过一团红影,便假作问道:「招供吗?」

  「我招你妈了个逼!」宁尘满口血沫,呸的一声吐过去。他本也没什么好招,
若在此时服软编些瞎话,非让人当蝼蚁随脚踩碎了不可。倒不如挺直脊梁,说不
定能求得个正眼相看的机会。

  那搀血的唾沫还未触及面前人儿分毫,便被周身无形火流蒸发不见。龙雅歌
俯下身子,与宁尘神念相接,将他识海仔仔细细摩挲了一通。

  果然如穆天香所说,炼气期小小气海之外,竟配得一片浩瀚广阔识海神念。

  龙雅歌心脏又猛跳几分,转眼看向阿翎。

  黑衣影卫会意,上前将自己探得之事在她耳边讲了。

  龙雅歌听罢,又呆视他半晌,轻叹一口气:「阿翎,给他解毒。」

  阿翎上前,捏着宁尘脑袋将他提将起来,真气从顶门向下猛地一贯。宁尘全
身噗嚓一下喷出十几道黑色血流,连带丹田那枚破法金针都激射出来,被阿翎两
指一夹收在掌中。

  隐蛇窟浅处的蛇虫毒性不彰,只侵入肌腠肺腑不伤识海。宗主影卫也有元婴
期修为,气随神动,驱使真气尽数将宁尘体内毒素清了。还有那钻入体内的小蛇,
也统统碾作粉末,反作了滋补之用。

  只是那身袍子被真气搅得几乎衣不蔽体,头发也被激得四散炸起。龙雅歌瞥
着他形貌好笑,便对阿翎道:「去后殿给他寻件衣服。」

  阿翎面罩下的眼睛眯起来,双手一摊,那意思仿佛在说「难道给他穿你的女
装?」

  龙雅歌瞪她一眼:「你先找件你的给他换上嘛!」

  她身材高挑,又素来穿着短衫劲装,却是合著了宁尘身量。阿翎摇摇头,转
身去了。

  煌仙子纤纤手指一点,从储物戒中抖出一枚滋补气血的丹药射入宁尘口中。

  一宗之主出手的丸药自是不凡,几息之后宁尘长出一口浊气,晃悠悠支着身
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伤口处也飞快愈合如初。

  宁尘先前还在脑瓜子里昏沉沉与那股子愤恨斗法,耳边时常响的几声聒噪也
被他以吼骂应去。这时候满心的毒气散了,疼痛立止,突然间像是洗了个痛快快
的凉水澡,全身上下都觉得那么舒爽。

  然后他抬头一瞧,发现跟前正站着一位。一身娇艳红裙下招展着柳腰玉腿,
脖颈下面酥胸半抹,两座大山似的往瞳孔压来。那眼角眉梢,那樱唇嘴角,万种
风情倾国倾城,顿时把他看愣了神。

  那丹药也是厉害,给宁尘补的有点过头。吱一下,宁尘两腿间那物事直挺挺
跳了起来。赶上衣服也是稀碎,竟然就这么大模大样地晒了个太阳。

  龙雅歌倒也不是没在合欢典藏中见过男人那话儿,只是事发突然,眼么前儿
兀突突窜出这么一东西,顿时红云翻上面颊,笑得花枝乱颤。

  阿翎夹着一套衣服从后殿回还,正见着宁尘一副呆呆模样,胯下还在那横刀
立马。她眉毛一竖疾走两步,一脚踢在宁尘尾巴骨上。

  滋溜溜一道寒气趁着屁股根儿刺进来,宁尘嗷嚎一声从地上蹦得老高,腿间
那话儿登时软了。

  「把衣服换上,本宫有话要问。」龙雅歌转回宝座,悠声吩咐道。

  宁尘揉着屁股,接过阿翎抛来的衣服,臊眉耷眼毛手毛脚地换了。

  眼见宁尘衣冠整洁,精气神似乎也回来了,龙雅歌抬手轻轻在扶手上一拍:
「宁尘,你可知本宫是何人。」

  自打清醒之后,宁尘那小脑瓜子立刻开始嗡嗡猛转。座上那小娘一张嘴什么
本宫,宁尘哪儿还不知道自己被拎到什么地方来了。要紧的是,咋个让自己卸了
一身的麻烦才真的。

  「我管你什么人,要杀要打悉听尊便。」宁尘坐在地上梗着脖子。

  他可没忘,自己先前还啐了人家一口。结果人家不光没生气,还给自己解了
毒。这时候若是把脊梁骨扔了邦邦磕响头,人家肯定不吃这一套。

  那小娘果然没动怒,只是笑得有些妖异:「脾气这么大啊?外门弟子见了宗
主,也不行礼?谁教的规矩?」

  「反正火是我放的,没冤枉我,我就是腆着脸把好话说尽了也逃不了,何必
再跟你低三下四。」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求神拜佛,巴望这小娘就吃这一套铁骨铮铮的戏码。

  这头豪言壮语说着,身后那位穿黑衣服的可不乐意了。宁尘只觉得后背凉飕
飕就像站了个大冰坨子,两道目光小刀子似的在自己身上刮来刮去。

  「放火那事,蛇窟之刑作为惩戒,不必再提了。你老实与我说来,可与别的
宗门有什么勾结?」

  「没有的事儿。我打小在宗门里长大,和自个儿家没什么分别,哪里要作什
么劳什子奸细。」这话倒也不全是作伪。一闭眼一睁眼,已身在合欢宗十五年,
没点感情那才是假话。

  「那你解释一下,你那浩荡识海是从何而来?」

  话好说,可说完了对面也得信才行。天花乱坠的真话,闹不好只会给自己再
惹一身骚。宁尘叹口气,把早已备好的说辞托了出来。

  「我从小入梦极长,梦中世界似真似幻,我在其中耗去许多时日,不知不觉
间修得识海广阔。我见自己与别人不同,便从不敢提起此节。」

  说完,宁尘带着一肚子忐忑沉默下去,也不知能不能过关。

  只听得头顶座上合欢宗主长嘘一口气:「你果真是」梦人「。」

  他妈的,胡编的事儿也能对上号?!宁尘一惊,连忙抬起头来:「难道宗主
有所听闻?」

  龙雅歌从座上起身,一步步踱下玉阶:「你可知,合欢宗开宗祖师,亦是本
宫之师祖,便是和你一样的梦人。」

  宁尘顿时傻了,原来祖师爷是咱的同行!娘了个腿儿,连编瞎话都编的是一
套!不过也难怪,这前世后世可不正如南柯一梦么。

  龙雅歌见他面色大异,也不多言,只是自顾说道:「师祖开宗立派,一统凌
允二州,又破虚飞升,乃是千年以降的天才。他飞升前给吾辈留下一套奇功,又
有遗诏,只有梦人能够修习此法。」

  宁尘听得全身都哆嗦了,老子受了恁多的苦,原来好事儿都在这儿等着!

  可他还是强作镇定,又问:「你怎的知道我合适?有这种好东西,你没先练
练?」

  「本宫自有本宫的机缘,不是你该操心的。」龙雅歌拂袖止了他的聒噪,
「宁尘,本宫今日便代师祖收你这个真传弟子,你可愿意?」

  宁尘跳将起来:「谁不愿意谁是瘪犊子!」

  龙雅歌也不言笑,只是走进宁尘跟前:「你虽识海广大,却也未必真能修得
此功。你坐定调息,让本宫仔细查探一番。」

  没有二话,宁尘咂着嘴盘腿入定,气门大开,由得龙雅歌将掌心按住紫府。

  其实他开不开的都拦不住人家,不到一盏茶功夫,宁尘试到合欢宗主抽身而
起,也连忙睁开眼睛。

  殊不料,龙雅歌一脸肃容。

  「怎么?我不能修?」宁尘问。

  「你神念锋锐,识海沉静,正是一副传承宗门功法的好底子,只是……」

  宁尘搓着手,看着龙雅歌垂手低吟,好悬没给他急出满嘴大泡。

  「您能别卖关子吗?」

  龙雅歌拧住眉头,抬头直视他双目:「宁尘,你那根基万中无一,可惜不是
童子之身。初阳既失,这功法却是修不得了。」

  宁尘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捣了一拳,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先不要丧气,」龙雅歌又道,「倒不是没有寰转之法。我观你盈盈有虚,
似是刚失初阳不久。只要承你初阳之人修为平平不曾有意炼化,你还能以秘法将
初阳纳回。倘若过了时日,阴阳交汇,就没得补救了。你且和我如实讲来,你是
何时失的童身?」

  不提还好,一想起先前那些腌臜之事宁尘一股邪火又窜了上来。自己若不是
被程婉取走童男之身,哪里会多这样一颗绊路之石;可也正是程婉将自己卖了,
才得了现在这份机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因果之报自有其法。

  「大约有个十日半月了。」宁尘道。

  龙雅歌点点头:「就在这几日,万万耽误不得。」

  「只是我不懂如何重新取纳初阳之力……」

  「学些基本的攻伐纳气之法即可。」龙雅歌手一拍,「阿翎,你来教他。」

  身旁黑衣女子身形一震:「我?」

  就这么一个字,听起来却如玉镯锵地,玲珑剔透。宁尘忍不住看到她一眼,
瞧见她目光中踟蹰动摇,似有万般不愿。

  「怎么?难道要本宫亲自教他?」龙雅歌催促道。

  阿翎哼了声,抬手抓住宁尘手腕,拽他往后殿走去。那手指力气奇大,捏得
宁尘差点叫出声来。

  龙雅歌却伸手拦住自己影卫去路:「大殿禁制重重,又没得旁人,你还待去
到哪里。就在此处教!」

  阿翎颇为无奈,回头看向宁尘。宁尘刚想讨好一笑,嘴还没咧开,就觉得天
地突然反转过来。阿翎一脚踢在小腿上,将宁尘绊倒在地。宁尘躺在那刚要叫骂,
却看到黑衣女子已跨到了自己腰间。

  一只手按住了自己额头,两只膝盖毫不客气地跪在宁尘两只手掌之上,浑厚
真气从外至内给他控制地死死的,宁尘只觉得身上压了千斤陨铁,使出吃奶的劲
儿也直不起来。

  「挣什么,又不是要害你!」龙雅歌低首俯观,没好气地说。

  让人这么强行制着难免紧张,宁尘刚刚勉强着自己放松些,却试到胯下猛地
一凉,竟是被人把裤子扯了下来。

  「扒、扒我裤子干嘛!?」

  阿翎也懒得和他说话,只是将两只手分别扣在他上下两颗脑袋上,用自己的
真气引着他气海一起循环起来。

  「想要纳取元气,先要读气观神。我合欢宗功法博大精深,观神之法与其他
诸门各派截然不同。」龙雅歌在一旁为他解惑,「世人皆道,识在紫府、气在丹
田,神识引天地灵气纳入气海便可育哺自身道行。我合欢宗真法则不然,吾宗以
气海为心,识海为壳,你心怀此念,且试着内视一观。」龙雅歌话至此处,阿翎
那边真气也流转地恰到好处。宁尘静下心来,顺着阿翎真气内视,终见得一番崭
新景象。

  与外门那些稀松口诀修习的气海不同,阿翎真气为他点拨开来,只见一团熊
熊气海纳在识海之内,识海则凝成圆满满一道屏障,如玉蚌护珠。

  可若是细细看去,自己识海屏障却开了小小一只细口,真气难免有点滴泄走。

  不过,这也正显出了宁尘神念浩大的好处,炼气期那点真气还未充盈识海,
倒也流不出去多少。

  「我识得了,识得了,停了吧!」阿翎真气在宁尘经脉中行得霸道,他浑身
麻痒,稍有所成便连忙告饶。

  「现在教你纳取元气之法,只需将阿翎在你经络中运气的法门熟记。」龙雅
歌对阿翎点点头。

  阿翎冷目一横,又叹一口气,竟抬手解了自己束腰绑带,将半身衣裤褪将下
来。

  紧绷绷的腰身,白嫩嫩的臀儿,稀丛丛一缕芳草……宁尘可没想到,那黑衣
下竟藏了如此曼妙。

  先前被阿翎寒气戳散的那点贼心思又压不住了,宁尘的肉棍子哪里还听使唤,
没羞没臊地直了起来。

  阿翎本还想着得要轻揉慢抚一番助他一臂,不料自己一敞襟子他便硬了,心
下羞恼,忍不住开口骂道:「色鬼。」

  原本疾声厉色的指摘,却裹在银铃般的嗓音里,宁尘热血上头,阳物忍不住
接连猛跳,腰也挺起半寸,想要往阿翎臀缝里挤。

  阿翎恼他孟浪,真气又加三分,结结实实给宁尘压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她
收拢腰腹,堪堪瞄准身下铁棒,轻轻坐下,将那紫红色龟头小心翼翼纳入自己穴
口。

  虽没得半分湿润,小脑袋也被勉强含进两片软软阴唇。那妙处紧致温润,含
得人筋骨乱战,酥麻麻暖意直往宁尘小腹钻来,直痒得他恨不能用力把鸡巴撅进
阿翎肚子里。

  一道嫩嫩薄膜抵在他龟头上,阿翎喉中轻哼一声便不动了。她抬眼望见宁尘
一脸淫虫上脑的模样,顿时如临大敌,连忙又将真气加了两分,生怕他胡乱造次。

  「气神合一,探观阿翎魂识,莫想别的!」龙雅歌叱喝一声,将宁尘唤得些
许清明。

  他堪堪收回邪念,试着用刚刚学会的观神法探了过去。

  这轻轻一探,如同目视耀阳,差点将宁尘激晕过去。阿翎那元婴期神识光耀
辉煌,护在其中的气海更是汹涌磅礴,外层的神念之壁晶莹剔透,没有半分瑕疵。

  与此同时,阿翎真气运转起来,宁尘连忙将走脉运转之法牢牢记下。那原本
潜在气海暗处的元阳眨眼间被激扬起来,周身一旋,猛地从胯下往阿翎体内涌去。

  宁尘吓得哇呀一声。元婴神魂何其雄浑,就这么轻轻一挤,小弟弟虽是美了,
自己整个人还不给吸成人干儿!

  「叫唤什么,她还能真夺你元阳不成!」龙雅歌在一旁啐道。

  阿翎却是有分寸,在他元阳大泄之前稳稳将真气散了,这才留得宁尘小命一
条。

  「通脉倒转,便可纳回初阳之力,学会了么?」龙雅歌问。

  宁尘嘴里哼哼唧唧,试着运起功来。阿翎舍身教了他,他倒学得也快,偷摸
着去吸阿翎真元,也想吓她一吓。她堂堂元婴那么多真元,就算真吸出两抹也不
叫事儿嘛,宁尘心想。

  可是功法一直运到了头,阿翎的神念哪有半分动摇?忙活半天,啥也没吸出
来。

  「哼哼,看来学得不错了。」他那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二人眼睛。龙雅歌瞪
他一眼,在阿翎作色之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阿翎冷着一对眸子,手指翻飞束好了衣襟,扭头便往殿外走去。龙雅歌唤她
两声,竟也不理。

  「哎呦,生气了。」煌仙子轻笑两声,倒是不以为忤,「宁尘,阿翎为你受
了这些委屈,你可莫要令我们失望。」

  她从袖中甩出一枚令牌:「现在就去吧,别错过了时辰。待你修补初阳回来,
修行之事咱们从长计议。」

  宁尘躬身应喏,含着一肚子仇怨愤恨,准备去找程婉好好算算账。

  他刚一转身,龙雅歌声音却又响起来:「若是发现初阳已经纳取不了,你也
便不必回来了。留在外门,按部就班筑基凝心吧。」



  宁尘从合欢大殿出来,穿过漫山宫阙,一步步向方圆界外行去。途中多次被
巡查堂弟子拦下盘问,都被他拿令牌挡了。

  有令牌傍身,方圆界的护界法阵对宁尘如若无物。他走出界来,熟门熟路走
向灵宝堂。不久前堪堪压下的恨意怒气随着这几步路的工夫又翻涌起来。

  灵宝堂众人见他完好无恙地回来,都凑上前嘘寒问暖。宁尘哪有心思和他们
扯皮,回屋换了自己的衣服,又问清楚程婉去向,风风火火奔了过去。

  听众人言,自她揭了宁尘老底,已不再在库内记册,而被扔去了灵宝堂后厨
打水洗菜。宁尘瞅见她时,程婉正拎着一只水桶,歪歪扭扭地从井边打水回来。

  有过肌肤之亲,有过切肤之痛,宁尘看着她的身影就觉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他大步跨过去,一脚踢翻了程婉手中的水桶。

  水桶咕噜噜滚下山坡,程婉看着他,仿佛看见了鬼怪,吓得一动不动说不出
话来。

  宁尘伸手薅着她襟子把她提起来,运气腾跃将她抓进树林深处,一把扔在树
丛里。

  程婉委顿在地,哆哆嗦嗦地望着他,张嘴似要唤他名字,被宁尘一巴掌扇在
地上。

  「老子对你不薄,为什么要害老子?!」

  在隐蛇窟被千百蛇虫啃咬的时候,宁尘满脑子就是这一句话,现如今在这无
人之地大吼出来,仿佛顶门儿都通透了。

  那程婉只是坐着啼哭,却不说话。

  宁尘气得直喘粗气,也不再等,俯身掐着脖子把她按在地上,伸手扯掉程婉
亵裤。那阳物也正在火头上,涨得老大,宁尘分开她双腿,胡乱就捅了进去。

  程婉痛得大叫一声,又连忙捂住嘴,伸手搭在宁尘肩上,轻轻摸他肩头。

  宁尘凝神观去,但见程婉本就不大的识海已是千疮百孔,气海中勉强凝聚的
些许真气就在这破瓦罐中晃晃悠悠,难怪修行不见长进。

  他微微一滞,胯下动作不意间慢了几分,程婉缓过一口气,穴内也慢慢沁出
一层油滑好供他攻伐。

  「你能回来……回来就好……」

  宁尘听得她细细声音在耳边响起,火气又冒将上来。

  「本就是你害的!又在这里装什么样子!」宁尘一把将她翻过,脑袋按在草
甸上,猛力在她穴里抽插起来。

  程婉被他撞得咿呀乱叫,嗓子里的哭音儿停也停不下来,却也没有讨饶,只
是屁股缝渐渐搅起了白沫子,大腿根也湿了。

  「宁尘,你若操死我解气,那便操死我吧……」

  「尽是屁话!」宁尘拔出器物,用力往里一撞,顶得程婉惨叫一声,再也说
不出话来。

  眼见身下女子意乱情动,那气海深处真元被搅动扬起,宁尘便按先前学的法
子将真气运转开来,准备纳取自己交在她体内的初阳之力。

  可刚一用劲,程婉体内那团仅存的真元便一股脑泄向下阴。宁尘一惊,连忙
缓下一口气,以神念仔细分辨起来。

  不看还好,原来自己的童子元阳此时已和程婉元阴融在一团,不分彼此。吸
倒是吸得过来,可这样一手做绝,程婉气海立时就要碎掉,一条人命难保。

  就在宁尘愣神的当儿,他刚刚扎入程婉体内的真气却已搅得那股真元活泛起
来,眼瞅着就要与程婉气海真正炼化在一处了。

  那翻覆天地的机缘就在指间,怎能就此放手?何况这女人恩将仇报,自己现
在报仇雪恨也是天经地义!又有谁能指摘?

  我可没对不起她!宁尘一咬牙,继续运功。程婉一时间全身脱力,尖叫着猛
泄两次,软塌塌扑在地上,眼见就要不活。

  那真元已在识海屏障边缘,只要宁尘再顶出一口真气纳回初阳,便可回还合
欢大殿,学那盖世神功纵横天下。

  这等好事,这等好事!这等好事……宁尘心里那根弦最终还是崩断了。他只
觉失了力气,翻身从程婉背上滚下,直挺挺躺在地上,望着天,由着鸡巴软了下
来。

  他下不去手。

  她的确害了自己,她罪有应得,可宁尘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痛下杀手。

  我既没死,又怎能拿她抵命?

  全身的狂躁都随着塌下去的鸡巴散去了,那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机会就这样从
指间滑走。宁尘心里翻上一股又霉又酸的悔恨,他狠狠捏着拳头往地上砸去,气
得眼眶子都挂了泪珠。

  谁放过那大好机缘不难受哇。

  初阳被先前真气一催,这些许工夫已在程婉体内化开。她睁开眼睛,竟觉得
比先前还多了些气力。

  程婉望着躺在自己身旁气喘吁吁不做言语的宁尘,虽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
了一遭,却也百感交集。她趴在宁尘肩膀上,轻声道:「宁尘,我对不起你。」

  「废话!」宁尘只是望天,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我知道,说什么你也不可能原谅我。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若不是罗莹织
拿出我爹的两根指头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失了方寸。」

  宁尘抿了抿嘴,仍没说话,但心中郁结却消了大半。他心想,或许自己没选
错。

  他发现,自己似乎就是渴望着这样一个答案。自己救助之人,并不像自己先
前揣测的那样狼心狗肺,这就够了。世间没有那么肮脏,只是冰冷的不堪一瞥罢
了。

  宁尘直起身子,气息逐渐平稳。程婉也沉默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你走吧。」宁尘望着无边无际的树林,「你身上有罗莹织的把柄,她早晚
灭你的口。你又将我害了,灵宝堂左右也容不下你。你莫要再修行了,下山,离
了宗门,回家安安静静过活吧。」

  他说着,掏出一枚灵石丢在程婉怀里。程婉攒住那枚价值百金的灵石,泣不
成声。

  「你该怎么办呐,程婉……」宁尘悠声道,「你随波逐流,立不住本心,抵
不住那些对你坏的,也留不住那些对你好的。就算下山了,又是怎样的一辈子啊……


  「你再帮帮我好么,宁尘……我、我害怕……」

  宁尘摆摆手,站起身来,心如止水:「走吧,程婉,走吧。」

  该说的已经说了,宁尘一时间心结大解,肩头颤巍巍放松下来。他留程婉在
那里独坐抽泣,一路向山上行去,再不回头。

  他坐在山顶的一块大青石上,遥遥望向高耸在天边的山崖。合欢大殿的影子
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却不是他还能回去的地方。

  不过,竟然连先前心中那点悔意也消失不见了,宁尘心知自己的选择对得起
本心。

  「看什么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宁尘扭头一瞧,只见一灰衣女子正立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来的。

  再定睛一看,好悬没把宁尘吓得一个趔趄翻到山底下去。那不是合欢宗主龙
雅歌又是何人?她褪去一身仙品红裳,换了套外门女弟子常穿的粗布袍子。那衣
服粗陋不堪,却给她平添了几分跳脱。

  「我、我没能纳回初阳,令宗主失望了……」

  龙雅歌朝他走过来,步伐欣快愉悦,几乎要像个小孩似的蹦跳起来。她伸手
把他按回大石头坐定,自己也和他凑到了一处。

  「本来就是骗你的。」煌仙子脸上笑意已憋不住。

  「啊?」宁尘愣住。

  「哪有什么初阳之力,全是本宫编的!那姑娘真元中不过夹了些未炼化的元
阳罢了。你们男人,十二三岁精满自溢,若是真有初阳之力,那也早早交代在了
脏被窝里,那还等得到与人相好的时候,哈哈哈哈!」

  宁尘心肝儿突突猛跳:「那你为何那般吓我?!」

  龙雅歌双目盈出锐光:「此乃宗门不传之秘。本宫在此间只是暂代宗主之位,
师祖遗诏并非要找什么传承弟子,而是为成就真正的合欢宗主!师祖师父着我倾
尽全力达成此事,本宫自然要处处小心。你若贪一时权能便毁人气海草菅人命,
那本宫将来未必不会被你视作一介炉鼎,用而弃之。」

  龙雅歌说到此处,脸颊却是红了,连忙将话茬带过:「所以啊,若是你刚才
害了那姑娘性命,现在也已立毙本宫掌下了。」

  宁尘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人生大起大落,报应不爽。他想仰天长笑,又觉
得在煌仙子面前有些跌份。

  「这样说来,我才是预定的宗主,那你是不是该给我磕几个头?」宁尘嬉皮
笑脸,直往龙雅歌身前凑去。

  「哈哈哈哈,」龙雅歌大笑几声,手指捏的咯吧作响,「本宫可不介意夺权
篡位。你若不老实听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掐巴死你?」

  宁尘心说合欢宗这风气可不好,怎么这横的却不怕愣的呢?



0

精彩评论